独自出发你有没有在下雨时抬头看过天?
被雨润湿的天空,真是美丽。
在这冬日略带寒意的雨里,选上一个僻静的地方驻足,把举着的伞柄慢慢向后挪,让它最终轻轻靠在你肩上—抬头望,你会看见湿漉漉的半面天空。
我第一次独自一人站在仁寿里一号的楼下。由石子密密砌成的老墙上,钉着一块蓝底白色的标志牌,上下是悬挂在屋外的空调主机,积满了灰尘、毛絮。
雨点从高空六神无主地落下来,却在离我一两米远的地方收紧了脚步;若不慎落在我的衣边儿上,就迅速化成豆大的小点,湿成一片轻柔的诉说。
我喜欢这样,独自出发,来到这里—打半面的伞,留半面的天,让雨丝丝地落在我的脸上。
老楼外的晾衣架早已是空空荡荡了,而吊兰新生的浅绿色小芽却往下垂了又垂,在清风的帮助下有一搭没一搭地偷瞄着楼下人家的午饭。阳台上晒干货的竹匾随意地立着,窗台上趴着一只老猫,眯着眼睛看我。
我独自一人站在这里,不会被人发现。他们都打着重重的灰黑色大伞匆匆赶路,而我,又何尝不是他们中的一员?
每一个雨天,每一次放学,总会有一把大伞在我头顶上撑起—那是妈妈的伞。
妈妈的伞好大好大,足以遮蔽我的整个视线。从学校到家,我的身上几乎一点都不会淋湿,可这不是我心中的雨天。
校门口那条狭窄的巷子,总会在雨天变得凌乱不堪。私家车、电瓶车、自行车交错不开,像是凉了半日的一碗挂面;而妈妈总是催促着我快走,我只能跟着缓缓移动的人群一点点往前挪,还要紧盯着前一个人的脚后跟,生怕踩到他。在拥挤的人群之中,在妈妈的催促声中,我无处容身。
那时的我怎会想到,当我避开人群,独自出发,拐进城南的一个小街区,一种叫“美好”的东西,雨一样轻轻地落在我脸上。
我总觉得人有两面,一面属于别人,另一面属于自己。而当我独自一人打起伞,呈现在我眼前的,是再美不过的半面天。
独自出发,我可以只注视街道左边茂密的合欢树,而不顾右边那一长溜的轿车;我可以只倾心于一家铺子里清水小火慢煮的馄饨,而不在意旁边热火朝天的大排档;我可以只流连于狭窄憋屈的小弄堂,而屏蔽旁边面孔冷峻的律师事务所;我可以只仰望楼上吊着的丝瓜,而不理会马路对面传来的“鲜瓜鲜瓜,包熟包甜”的叫卖。
…
每当我独自出发,我总觉得我看到的像是电影中闪过的一幕幕镜头。所谓专业的特写,也不过是像这样专一地去看一件东西,我用一颗心同样可以做到。
独自出发,不需要去很远的地方。当我把属于我自己的那半面天空绘成我喜欢的样子,而把那或潮或阴暗的天空抛到我的伞后—我看不见的那一边,我一定会呆呆地想:
不完整的天空,真是美丽。
属于我的世界,真是美丽。